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量、尽量不过,你们真的不会觉得茶味很淡吗?”口头上说是尽量,但一碰上华铠修,那二字必定又会忘记该如何写。

    “怎么会?小龙团可是采自秦岭以南的顶级建茶,经过蒸、捣、拍、焙、穿、封几道复杂程序,以千余人费时两个多月才得完成,尝过之人皆称赞不已吧!”解说精工制造过程,华萤端起茶盏浅尝几口,扑鼻的香味令得她忍不住点头附和先前所说之话。

    “怎么,茶是用蒸的吗?”华蝶皱眉,听不懂华萤的解说,她自行断章取义:“难怪味道全无,我在电视上看的茶农都是用只大铁锅将茶叶给炒乾,又炒又焙,才能留住茶叶的原味,不是吗?”

    语未毕,华萤和华夫人两对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华蝶。

    “小蝶你刚刚说什么用用炒的”华夫人像是受了什么惊吓,连面前造价不赀的兔毫盏都给打翻了。

    “嗯,应该是吧!台湾茶味道浓厚应该是因为用乾炒的缘故,不过怎么炒我就不知道了。”她一口气将剩下的梅花粥喝光,再啜口小龙团,用以漱口。

    “娘,我想我该先去找大哥!”华萤突然由座位上站起。“这个如此简单的问题何以我们一直想不通呢?的确,若是以乾炒茶叶的方式,就能留住其中精华,不致在两次榨乾茶汁时夺去本身真味了。”未稍作停留,华萤随即离开明月阁,想尽快告诉华铠修这个惊人发现。

    “娘,我肚子还有点饿”咬着调羹,一碗小小的梅花粥还不够填饱她的胃。

    “秋颜,你立刻到厨房吩咐些糕点,就说是给三小姐用的,让他们准备些好下口的!”华蝶的呼唤让华夫人由震惊中回复过来,她连忙指示身边的丫鬟。

    秋颜立即欠身退下,赶忙往厨房里拿了几盘糕点回明月阁。

    华蝶觉得秋颜这丫头真是看人做事的,要是她开口叫秋颜拿些吃的,她恐怕会拿个吃剩的空盘来喂她也不一定。

    看了看目前局势、考虑了身体状况,当前还是养精蓄锐最为重要,所以多吃点东西自然变成了华蝶现下的首要之务。

    没一会儿,每隔几天即得跑一趟华府的大夫严信背着一只药箱,气喘吁吁地任由仆人领至明月阁。整座华府三园加起来约莫三千余顷,由正门至明月阁脚程慢的起码得花上半个时辰,也难怪冷冬当中严信居然会走得汗流浃背。

    华夫人一见来者为小女儿的救命恩人,立即起身相迎。“严大夫,快请坐!”她亲手重沏一壶新茶,让严信润喉。

    “谢夫人,小的今日是专程替三小姐换药来的。”严信大概赶路赶得口乾舌燥,咕噜一口即将黑盏内的贡茶喝下肚。待放下盏子,也没听他提起茶味香不香醇之类的话。

    “大夫没别的话要说吗?”华夫人瞧着那空茶盏显得有些失望。

    “咦,小的不明白夫人意指何事?”严信胡涂了。

    就在此时,却传来华蝶毫不矫饰的笑声:“严大夫,看来你和我算是同一种人。”

    “三小姐此话怎讲?”

    “不懂品味小龙团者,乃华家大少爷口中称之庶民也。”

    “小龙团?那不是贡茶吗?”严信发觉自己失礼之处,马上一脸惶恐地道:“华夫人,请恕在下无知,亵渎了这贵重的小龙团。”严信连忙作揖陪罪,腰弯得成了九十度角。

    “喂,没那么夸张吧!”弄得好像全天下只有她一人不识货。

    “三小姐近日来觉得如何?”严信缓缓拆着华蝶左手臂的纱布,不敢弄疼她。

    “前几天还会疼,这几天倒是一点感觉也没有。我想伤口好得差不多了吧!”她坐在床边靠着严信的位置,四周垂以丝质帘幔遮掩,独有伤处置于幔外供大夫诊治。而帘幔之内的她为了敷药方便,早已被秋颜脱得仅剩件水蓝肚兜。

    严大夫闻言笑了一声“三小姐的伤损及手骨,没一个半月是好不了的。这几天正值筋骨新长,我看伤口应该会更疼才对。三小姐说一点感觉也没有,这实在令小的纳闷。”

    说着说着,他便将纱布完全解下。不解还好,解下一看,眼前的景象着实令他摸不着头绪。“这怎么会”行医数十载,严信尚未见过如此不可思议的现象。在他日前亲手所敷的药粉底下本应有一道延伸至肩头的狰狞伤口,怎知却平空消失得无影无踪。而原本是白色的药粉也呈现暗褐色,这表示粉末的的确确沾过血水啊!

    严信拧了条湿布来回擦拭掉粉末,但华蝶手臂上却无法找到一点结痂后留下的疤痕。

    “大夫,我的手怎么了?你别一直不说话。”严信突然间一语不发的,实在吓人,华蝶还以为伤口是因为已经溃烂才不觉得痛。

    “咳”严信清了清喉咙“这这三小姐的伤好得挺快的!”除去了乾燥的药粉,严信只看见她雪白的臂膀上绕着一条淡红色,迂迂回回血管似的细纹,由戴着手套的手背一路延伸到左肩。

    “好得快也没用,最可怜的是我这双眼睛,也不知几时才得以恢复光明?当了瞎子才知瞎子苦,处处都得受人欺负。”她叹了口气:“真想快点离开这里!”

    “三小姐在华府住得不习惯吗?”

    “就是觉得有点格格不入。”

    秋颜随侍在华蝶身旁,华蝶与严信的一席谈话全入了她耳里。“夫人和二小姐皆十分重视三小姐,这些话请三小姐别再说了。只要三小姐安心住下,往后的日子自是不愁吃穿,毋需再回到以前流离颠沛的生活。”这些自是因有外人在场,秋颜故意说出。

    “留在这里,天天过着茶来伸手、饭来张口的日子是吗?很抱歉,这也许适合你,却不见得适合我。”她才不想被困在笼中等待老死。

    为了保险起见,严信又替华蝶上了些药。生怕如果伤口是为新生过速的肌肤所包里在内,弄不好,由里面开始溃烂就糟了。

    “严大夫,我的眼睛还有希望复明吗?”华蝶并无抱着太大希望,她也只是随口问问。

    “小的只能请三小姐别太心急。”严信无奈,但他的确没把握治得好华蝶的双目。

    “三国时代有位名医华佗,听闻他医术超群,最善外科开刀救人。不知严大夫是否曾听说过?”

    “三小姐您怎么会晓得这事?”严大夫惊讶非常,华佗事迹虽广为流传,但自从华佗欲替枭雄曹操开脑治病而被杀之后,外科疗法便鲜少为人提起,知道的人也渐渐稀少。

    “你别管我怎么会晓得,我只想知道临安城内有没有懂得替人开脑的大夫。我猜我这双眼睛极可能是撞击过后,因瘀血积聚压迫神经。如果血块不散,这辈子我也别想看得见。看不见东西,就连华府大门也走不出去,倘若走不出去,更别提回到台湾。”

    “开脑这件事,小的恐怕无能为力。华佗的医术虽说高明,但失传已久,就连当今御医,小的以为也没办法有他那么精湛的医术。”严信摇摇头,重新包扎好华蝶的手臂之后,他便将药箱收拾收拾,结束看诊准备离去。

    “不消几天,三小姐的手臂即可痊愈,小的先行告退,替三小姐开药方去了。”严信走得匆忙,连门都没关上。他几次会见华家三小姐,只觉得这古灵精怪的女娃儿虽称不上满腹经纶,但言谈举止间却也无意地显现其见识之渊博。实在令人难以招架应对,严信当然只有早走为妙。

    华蝶掀开帘幔走下床,摸索着坐上圆凳。桌上摆着几盘秋颜拿来的精致小点心,香味弥漫房中,让她想不被吸引也难。

    “我说秋颜”拿块核桃糕送入口中,甜而不腻的滋味恰合她的胃口。

    “秋颜在!”她将床沿帘幔收起,把挂在衣架上的白袄取来披在华蝶身上。

    “其实你也非心甘情愿伺候我,是吧?何不趁四下无人,坐下来喝口茶慢慢聊?”华蝶拿着核桃糕在秋颜眼前晃啊晃。

    “三小姐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失明的样子。”秋颜毫无顾忌地在华蝶面前坐了下来,反正她一向没把华蝶当主子过。

    “不一定要有眼睛才能看清一个人。”她递了盘糕点到秋颜面前。

    “小姐想说些什么?”

    “尚未想到。”她老是觉得秋颜这个人阴阳怪气的,有问题。

    “三小姐别戏弄秋颜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几时到华府的?”

    “十一岁那年。”

    “好好一个人为什么要被卖来卖去呢?”

    “奴婢自幼家贫。”谈起自己遭遇,秋颜如同说的是别人而非自己,未曾感叹欷吁。华蝶若问,她就照答。

    “那么,你认命不?”

    “不!”

    华蝶仅是一笑。她接下糕点,暗自打量华蝶。这女子和她十一岁离家那年一个模样,并无多大不同。若硬要区隔,只能说她那张娇俏妩媚的脸蛋出落得十分诱人。方才严信替她诊治之时,两颗眼珠子就直盯着华蝶雪白的凝脂玉肤,险险没掉下来。

    半刻过后,气氛开始变得诡异,华蝶一个劲儿地吃着糕点。几句话后她就不想理人,当时邀秋颜坐下谈话的是她,如今噤口不语的也是她。

    “小蝶!”

    华铠修突然推门而入,驱散了房内沉闷使人窒息的空气。但他一到华蝶跟前,却见衣衫不整的妹妹春光乍现,仅着一件水蓝色肚兜,衣不蔽体。华铠修连退两步,转头别开视线。

    “秋颜给少爷请安!”她赶紧由圆凳上站起,华府里没有一条规矩让奴婢可以与主子齐坐的,而华铠修竟像没瞧见她存在似的。

    “还不快把衣服穿上,成何体统!”他无法直视华蝶。

    “你管我,又不是脱个精光站在你面前,害什么臊?”她昂起下巴,哼了一声。大惊小敝的男人!

    “秋颜这就替小姐更衣!”她半刻也不敢迟疑,挥手拍掉华蝶手中的核桃糕,抓过她的手,急急地就往衣袖塞去。

    “轻一点不成吗?”华蝶虽任她摆布,但有些不悦。尤其是秋颜在华铠修面前的谄媚态度,更是让她觉得狗腿到了极点。

    “三小姐可别再惹少爷发怒了。”她在华蝶耳边嘱咐道。

    “我问你,炒茶的方法是谁教你的?那位师父可有更详细的”不待华蝶穿好衣服,他就急于问个明白。

    “不知道!”她早料到华铠修会提出这样的问题。

    “不知道?!你晓不晓得你所说的炒茶是前所未有,前所未闻的发现,你居然回答我不知道?”

    “把头转成四十五度角也不怕扭到?我衣服穿好了,回过头来吧!”秋颜替她整了整衣裳,抚平由金银两线刺绣描花的蓝裙后,才肯让她坐下。

    华铠修见她又是那副与我无关的神情,劈头又道:“我问你,茶要怎么炒,文火抑或武火?烧锅的柴木用哪种?茶叶量多量少?时间多长”

    “真烦人,都说我不知道了。就算是你现在拿把刀架上我脖子上,我还是那句——不、知、道!”

    “既然你懂得炒茶,怎么可能不知其作法?”华铠修非逼得她说出实情不可。

    “怎么不可能?就像我晓得这核桃糕是用蒸笼蒸出来,却不晓得得用什么样的馅料才能做得出这人间美味一样。”她将糕饼胡乱地随手一抓,硬塞入嘴中,拍拍手上饼屑,起身就要离开寝室。

    “去哪里?”华铠修抓住她受过伤的左手,怎知隔着毛质布料却发觉华蝶的手背炙热异常。结果没抓住她,手掌反而是贴上一块烧红的铁板,狠狠地给烫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-唆!”她语气骤然一变,黑眸间似要迸出火焰。

    “小蝶,你的手怎么回事?”华铠修翻掌一看,居然硬生生地给烫得红肿。

    华蝶迳自走出房外,行进之间步履平稳,简直非失明之人。华铠修跟在她身后追出去,不过才一转眼,长廊上却已不见华蝶身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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